此后多日,乔迁新居的李家都在清宅。

  李清镜年纪不大,却颇有文人的讲究了。

  打扫完卫生,搬好家具后。

  他先是写了副‘且把桃符纪旧日,常将竹叶报平安'的对联,挂在北屋的门柱外。

  寒山书院和五老清心斋离这里也不远,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功夫。

  但大多资质平平,无甚突出,有的甚至连入门考核都过不去。

  “那他前来报到没?”伏天成赶紧问道。

  往日用钝器捶打,或者震动性质的伤害,还能对自己还能造成淤青。

  于是将其简单清洗一番后,用麻绳缠绕增加摩擦力,和漆架拼接起来,放于院子。

  他哪里不清楚,自己这个儿子,是想突破至炼髓后,挡在自己前面,成阎罗帖上的又一个人名。

  伏波闻言,长长叹了口气,神色有些萧瑟。

  他不惜加入王宅当个教头、缩短自己的修行时间,挖掘、教导有天赋的武道种子……

  伏天成有些怀疑是李清霖所为,但又觉得此事过于天方夜谭。

  李清清这姑娘也是个自来熟的,短短数日,便和宋二郎的子女玩到一起,还没事就往白正卿家里跑,把这老两口逗得笑呵呵的。

  但随着教导的过程,李清霖那发狠的劲头、苦修勤勉,让他隐约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,便上了些心思。

  李清霖默默想着。

  片刻后,伏天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,出现几丝血色。

  右边邻居是一对休致闲赋在家的老两口,没有子嗣,男的叫做白正卿,听说早年间在一位中郎将手下任职,也是个风云人物。

  两人多日未见,又交谈了片刻。

  见老人离去,身影渐行渐远,李清霖目光闪烁。

  他突破至透骨境多年,却困顿于炼髓之前。

  “只是,那官将杀一脉,武侯景似乎格外厉害,大家都畏之如虎,我也得打起万分精神,不能掉以轻心。”

  他那本阎罗帖上,可是有写你的名字!

  邓冬心中更是暗骂一句人比人得死。

  伏波脸色阴沉,呵斥了几句。

  “爹,没时间了,我力宗势微,多年都没出一尊五脏浑圆的武师了。

  “父亲?你回来了?”伏天成诧异道。

  李清霖不敢让他们多吃,而是循循善进,每次吃掉蛇肉后,还会用自己的气血调理他们的身体。

  “再等等,大不了等月末,五老清心斋招生的最后一日再去,错开锋芒!”

  自从突破至壮肉境,至今已有大半月,他每日深夜都会苦练。

  皮膜如梧桐断角,水火不侵!

  只可惜人走茶凉,权势尽消,一年到头也无人拜访,见到李清霖登门,还颇为高兴,拿出自己珍藏的雨花茶。

  “对了,李兄,当日你是如何说服王姥爷,成功脱离王府的?”

  将四人介绍给家人认识后。

  传言说,此人劲力深厚,已近骨髓,他愿意在王宅当一名默默无闻奉刀人,是看中了王宅的五脏大药。

  他哪里还不明白,那王管事和熊仇,就是被李清霖暗中所杀!

  震惊,意外,了然,明悟……

  李清霖成了武师,倒也并不过分担忧钱财问题。

  “哦,没事,一个推销膏药的。”

  “集长何必如此?处其位,谋其职即可,他人万万也挑不出毛病。

  而最关键的是……

  左边邻居是个开银铺打首饰的,叫做宋二郎,膝下子女双全,也在读书习武。

  便见李清霖立于屋外,身体呈现一种超过常人的诡异姿势,时而拉伸,时而扭曲如蛇,关节似乎都不存在了,看得人心惊胆跳。

  “我听你说过伯母的眼疾,但积年已久,不宜用重药。先喝几副八珍汤,此药主治气血两虚,有益气补血之效,看看情况再说。”

  “你这一走倒是轻巧了,却不知王府中是议论纷纷,不少武师、护院都蠢蠢欲动,也想当个自由人。”

  李清霖疑惑的问道,

  老人说着,便将手中事物递出,一边还观察李清霖的表情。

  “可是李提刑?”

  赵武师?

  四人想了想,突然脸色大变。

  但祛祛晦气,躲煞扫尘的仪式还是要有的。

  邓冬、常遇仁大笑一声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这些日子,李清霖每日都会切下一斤银纹蟒的蛇肉。

  李贤氏刚从集市买菜回来,听到动静,放下手中菜叶。

  李清霖此时连连道谢,将四人迎入屋内。

  ……

  正吃着酒,李清霖突然开口问道。

  两人面面相觑。

  煮熟后,剥肉成丝,再用熟猪油略炒,无需再加其他香料,直接放入瓦罐里熬煮成蛇羹,让李贤氏三人服用。

  桑葚累累,也可下酒。

  推开禁室的石门,迎面,便见厅内坐着一位鬓白发青的老者。

  李清霖正要出门,却见得门外,站着一个略显富态,一身青色长袍的老人。

  众人谈到近日逐渐在城中流传起来的,水衡柳出世的消息。

  文铁心也放缓了手中挑菜的动作。

  ……

  那晚王宅大变,丁字校场的衔虎斩首刀,太干净、太光滑了!

  猪油未干,让人怀疑这把刀,刚被人使用过,又被人故意保养,去除杀人的痕迹!

  月色朦胧。

  “霖哥儿,刚刚是谁呀?”

  李清霖倒是有些意外,顿时知晓此人的来意。

  李清霖闻言,想了想,突然走回北屋,从床底倒腾几下,翻出一根还沾染着泥土和血迹的银剪戟。

  老人接连说道,

  “想踩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上位,也得看他的牙锋利否!”

  李清霖挠了挠头,一时之间,不知道是谁在花冤枉钱。

  估摸着长短尺寸,恰好当做晒衣的竹竿。

  原来这却也是个人物,早年本是一家下乘武馆的弟子,结果为了修行秘药,欺师灭祖,杀了自己师傅,强行夺取秘药。

  看着李清霖那宠辱不惊,满脸平静的脸庞。

  然后用松柏枝蘸着糯米水遍洒新宅的各处。

  不然灯油钱没几个,身子弄病了,花的钱更多就得不偿失了。

  得知李清霖居然力敌这等人物,还完好无恙的走出了王宅。

  四人或惊或惧。

  此事终究还是走漏了风声,哪怕有王宅和官府联手出面镇压,也拦不住浩浩荡荡,志在求仙的武师出城。

  哪怕天资卓越者,也得需要一日苦修。

  “不知父亲及时赶到救援没有,不管是不是他所为,难得遇到个在武道一途有赤子之心的人,随意丢了性命,也是可惜。”

  李清霖或多或少,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受到道馆暴力,武力欺凌的。

  之后更是改头换面,接连加入数家道馆,偷学真传,最终事情败露,却力敌三位透骨武师而不败,被王宅的一名族老所救,收作一名阴影中的奉刀人。

  当夜。

  那官将杀一脉的武侯景,更是后来居上,一路踩着同门尸体走来。

  不愧是百年的妖兽,血肉堪比大药,每次李贤氏三人都只吃了几筷子,便通体发热,手脚冒着细细汗水。

  这一线之隔,犹如天堑。

  都是为了换取破境的资源,各种秘药和洗髓丹。

  趁乱夜色中,一刀斩两人?

 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!受不得半点委屈!

  “莽撞!你资质不足,贸然冲关,九死一生!不是让你获得炼髓丹后再尝试的吗?!”

  文铁心点了点头,白皙的脸庞也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喜色。

  李贤氏并未怀疑,点了点头,看到院中日光正好,正是晒衣的好时候,便喊了句,

  一九二.三.一二七.一五

  “没有回来,不仅是他,当时留在劫域的人都没回来。”

  说不定,会有一个幸运儿在火与血的磨砺中,一跃蜕凡登仙,成为修仙者!

  往丰县内,悄然刮起一阵拓荒风和考古风。

  伏波目光变得凌厉几分,

  那位赵武师,倒是的确吃得住劲儿。

  伏天成猛地张开眼,脸色煞白无比,气血紊乱,稍稍呼吸一口,便觉五脏六腑一股绞痛。

  老人闻言,脸色讪讪一笑,见李清霖不似作伪的样子,于是收回竹篮。

  武学进展,更是远超预料!

  伏天成思绪万千,有种捡到宝的感觉。

  伏天成垂然低头,有些不甘。

  我必须尽快突破成炼髓,倒要看看是我力宗的完善后的玄羽擒龙经厉害,还是官将杀的武侯景五老清心铭更胜一筹!“

  兰玉是二少奶奶的身边人,此刻闻言,摇头道,

  至于武巡卫之事就不必了,这等吃空饷的事,休要再提。”

  老人见到李清霖,顿时脸色一喜。

  “噗呲!”

  李清清那一头稻草般的粗糙头发,也变得乌青油亮起来。

  便见屋外,站着文铁心、邓冬、常遇仁、兰玉四人,都提着礼物或酒水,满脸笑意。

  李贤氏听到动静,朝院里一瞧,颇为满意的点头,

  “嗯不错,可以了,这根棍子当做晾衣杆恰好,别花那冤枉钱了。”

  想到这,他突然想到了李清霖。

  他每天都有肉眼可见的进步,血肉筋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强!

  推杯换盏间,邓冬突然开口问道。

  但此刻,自己的肌肉如同会呼吸般,先是卸劲,后是消解,最后才是用自身结构对抗十不存一的震动之力。

  ……

  伏天成晃晃悠悠的走到座位上,面露苦笑,

  全身肌肉都拧成了钢丝般,在皮肤下浮现出线条,心蟾中的汞血流转而出,遵循着玄羽擒龙经中的记载路线,搬运周天之数。

  李清霖闻言,与之寒暄了几句,却听得老人突然说道,

  伏波闻言,愣了下,一拍大腿喊道,

  “对啊,这小子按时间,早就回城了,怎么还没来?”

  可惜,他蹉跎多年,也无太大成就,积攒的功绩,连洗髓丹的丹衣都换不了。

  劲力深厚?

  “若是李提刑不介意,我这边可以顺手给令弟申请一个武巡卫的头衔,不办事,就是挂的闲职,一个月也有一两的月例咧!

  哦对了,差点忘了,还有个消息,老集长昨日死在狱里了,是自杀的。碌碡帮也解散了,正帮主对抗执法,被当场击杀!”

  城中大大小小的药店,药物上涨数成,兵器铺、铁匠铺的生意更是爆火。

  “突破,失败了……”

  “孤鸿手赵逍明?!”

  兰玉递出两提药包。

  “李兄乔迁新居,可喜可贺!”

  实在不行,把从那位拦路路人甲手里夺取的银剪戟卖了即可,能和衔虎斩首刀硬碰硬而丝毫不损,那把戟至少也是十锻的武器,随便都能卖数十两银子。

  哪怕有再多琐事红尘事,李清霖一日也未放松过自身的修行。

  就连许多书斋的生意都变好了。

  有‘聪明人’曲线救国,翻阅各种古籍史记,想确定那座道观、山门的具体年代,努力学习古建筑、古文、生活习性等知识。

  此言一出,常遇仁、兰玉几人顿时立起了耳朵。

  李清霖从酒楼中叫来一席菜肴,就在院中的石桌前,宴请众人。

  伏天成突然想到了什么,道,

  “对了爹,李清霖如何?没出什么意外吧?”

  李清霖失笑一声,也并未隐瞒,

  “也很简单,赵武师亲自送我到门口,然后他自个儿又回去了。”

  “对了,不知那位王大少爷,可回府了?”

  北屋外的幽幽竹林下,一点若有若无的微光绽放,一时大炽。

  伏波抬头,一见伏天成这幅模样,眉头紧皱,身形提纵间,出现在他身边。

  “霖哥儿,晒衣的漆架,断了一根竹竿,伱且上街买一根回来。”

  当然,这院子的租金也不便宜,一年就得六两银子,几乎把李清霖卖蛇骨的钱花光了。

  翌日。

  李清霖解释道。

  一股温润气息从伏波掌心浮现,牵引刺激着伏天成本身的气血,流转在经脉中,渐渐冲散了封闭的筋脉和淤血。

  咚,

  咚,

  咚……

  “武侯景那小子,的确是个天生的武道种子、杀将,不过……”

  寻常武者,需要花三四天的功夫,才能完整搬运一个周天,凝练体内精血而成一缕铅血,强化自身。

  李清霖听到这里,倒是默默点头。

  伏波将李清霖正面一刀击退江学才,更是将其弯弓射箭穿喉击杀的事,缓缓道出。

  “此外,也可去其他道馆,乃至内城的上乘道馆看看,加不加入两说,至少开拓了眼界。”

  此外,李清霖还提着糕点拜访了左右邻居。

  李贤氏突然闲下来了,似乎有些不适应,又自个儿把纺车给装起来了,没事就去摇两圈,李清霖劝了几回,叮嘱她莫要再用油灯熏眼,家里不差这么点银子。

  伏天成闻言,脸色忽明忽暗。

  最开始,他的确只是看重了李清霖的天生蛮力,于是便落下闲棋,利诱他加入五老清心斋。

  伏天成花了一刻钟时间,勉强压下伤势。

  “娘,先暂且用着,我买了竹竿回来再换!”

  按他所说,本来最好还要择良辰吉日趋吉避凶的,但如今的大姜已经不大注重这些神鬼之言,也就省略了。

  酒意渐酣,一杯一杯复一杯。

  李清霖闻言,默默点头。

  半个月时间过去,李贤氏三人的气色果然好多了。

  伏波闻言,脸上难得浮现几缕笑意,

  “不错,你这次找的人,有勇有谋,资质也不错,过斋内考核不成问题,成内门弟子都大有希望!”

  伏波语气有些迟疑道,

  “临走前,我曾嘱托他要小心武侯景,莫非,他要磨磨蹭蹭到最后一天来?”

  丝毫也不管自己念书的事。

  那可是一方可火中捉刀,甚至影响了现实的劫域!

  谁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何等造化?

  许是因为有着共同斩妖服役的经历,有种先天性的亲近,这几人变得熟稔起来。

  让李清霖感叹,果然孟母三迁是有道理的,他也效仿做了回‘李兄一迁’。

  ……

  李清霖虽然有自信,可靠自己突破。

  但若是搭配秘药,也会节省大量时间,自然不会拒绝。

  但李清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擒拿、炼化了多少汞血、搬运了多少周天了。

  他这几年,陆陆续续挖掘、推荐了十多名武者,让其加入五老清心斋。

  这间二进的宅子,是李清霖托当地牙子找的,步行十分钟便是主街,附近有许多道馆、书院和集市,生活起居都极为方便。

  “呵呵,李提刑却不记得了,老头我之前在街道司扫地的,负责花布街一带,近日被调往成了花布街的集长。”

  老集长自杀了?

  碌碡帮也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了?

  老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,

  “这不,特地前来拜访李提刑,哦。”

  “喜到门前,清风明月,福临宅地,积玉堆金!”

  他语气有些认真的说道,

  “这位老丈,可有事?”

  敲门声响起,李清霖快步赶来。

  血肉如板肋虬筋,刀枪不伤!

  一日修行,便抵得上旁人一月苦修!

  他隐约,碰到了壮肉境的极限!

  “看来,得往五老清心斋走一趟,获取突破所用的秘药了。”

  手里还提着放满鸡蛋的竹篮和几只野味。

  这秘药的最大作用其实就是刺激潜能,凝聚注意力,增大破境的概率。

  “额……”

  他的整个身体微微震颤,肌肉皮肤变得滚烫灼热起来,毛孔开始泌出细密汗珠。

  碧玉元蟾吞食银纹蟒后,反哺了大量汞血,哪怕时至今日,随着难以消化的蛇宝渐渐融化,偶尔也有一两缕汞血出现。

  伏波回想起往日李清霖的性格,隐隐觉得似乎就是如此。

  于是两人二话不说,立刻赶赴五老清心斋。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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